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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杂谈 |
分类: 《秦始皇》第一部《诈阬长平》 |
第10章 野王
相国张禄试探地举荐司马错将兵取上党,不想却遭秦王稷断然拒绝:
“不成,寡人绝不用他。”
张禄一愣。他已经听说了,秦王稷偷偷把司马错招进内廷,问取野王事,为此他还好生了几分妒意,为何又绝不用也,而且还这么不假思索,不容置疑?这其中,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紧要关节?
坐到如今这等高位,秦王与群臣,尤其是武将的任何关节,都不能放过。只有了如指掌,才能不无意触逆鳞,才能以此制彼游刃有余。
于是他拱手一揖道:
“臣不解,臣愿闻其详。”
“卿不用问了,再荐。”
哎呀,还这般神秘不与人语。张禄心里暗暗记住这事,这才又道:
“蒙骜如何?上党道远,蒙骜善奔袭,用他可保万无一失。”
“死倔。给他点颜色,他就能结结巴巴能把你烦死,不用。”
“啊,那要这么说……”张禄知道秦王稷心里已经有人选,便沉吟不语。
“王龁如何?”
“臣敢问其详。”
“王龁忠心,又久经沙场。叫他去,寡人才放心。”
“吾王圣明,臣叹服。”
“韩王的使臣别叫他跑了,叫他带路,拿着韩王给寡人这封信,口说无凭。”
“吾王圣明。”
“王龁一走,寡人便把个大人情卖给你。任命郑安平为将军,率十万大军集结于函谷关。一日王龁占领上党捷报传来,郑安平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出函谷关占领郑都,如何?”
张禄扑倒在地,叩首山呼:
“吾王圣明!臣奉圣主,三生有幸。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秦王稷一时收起刚才的小心谨慎,一甩衣袖,复又大踏步在殿中来回走,昂首阔步,得意洋洋,眼前如有千军万马,脚下如跪伏着韩国君臣:
“寡人要不战而下上党,三个月吞并韩国,在郑都韩王的鸿台宫,庆贺寡人六十三大寿!”
“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“去,把寡人的御图拿来,把上党给寡人插上胜旗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张禄转头道:“侍御史安在?”
一直悄没声侍立的侍御史,赶紧趋步上前应诺道:“臣在。”
不等张禄开口,秦昭王一指侍御史道:
“臣不敢。”
“嗯?”
“启禀吾王,吾王再三教诲,侍御史要秉笔直书,不能文过饰非,亦不能粉饰虚彰。王龁尚未出兵,上党仍为韩守,臣不敢妄笔四十五年取上党。”
“大胆的狗东西。”
秦昭王一步上前,一个巴掌搧在侍御史的脑壳上,把发冠打落在地:
“韩王已经俯首称臣,韩使已经跪伏于咸阳宫章台下,把上党送与寡人了,哪来粉饰虚彰?找死啊你?”
侍御史并不惊慌,转头走几步,捡起地上的发冠,不慌不忙戴在脑袋上,又不紧不慢把冕缨系好了,这才道:
“四十五年,王以侍御史不记取上党事,怒击侍御史落冠。”
秦王稷一愣,拿手指点着侍御史对张禄道:
“瞧瞧这狗奴才,啊,真是狗胆包天!此非欺君否?啊!”
侍御史又道:“四十五年,王斥侍御史狗奴才。”
“好,好,你等着。”秦王稷转头寻摸,一眼看见挂在壁架上的宝剑,几步过去,“仓啷”一声拔出宝剑,又几步走回来,晃动着手中的宝剑嘴里道:
“好啊,个狗奴才,寡人要不砍下你的脑袋,你就不知道怕,不给寡人讨饶。”
张禄呵呵一笑道:
“吾王圣明,若是砍下他的脑袋,他还怎么讨饶?”
“是吗?那叫寡人试试,砍下他的脑袋,看他还能不能讨饶?”
秦王稷举起宝剑,在侍御史脑袋上比划。侍御史只缩缩脖子眨眨眼,并不讨饶。
“你看看,这家伙不怕死哎。”
那侍御史闻言,高声道:
“怕死不配做吾王之臣。臣为吾王死,万死不辞!”
“呵呵呵呵,哈哈哈哈——”
秦王稷哈哈大笑,“当啷”一声掷剑于地:
“好!有种!做寡人的臣子,就应该刚直不阿,视死如归。赏!”
张禄道:
“哎呀,惊出臣一身冷汗来了。吾王宽仁,才有这等胆壮的臣下。吾王圣明,才有忠臣直臣。臣受教。臣周游列国,未曾见过君王圣明如吾王者。臣叹服。”
秦王稷复又哈哈大笑,完了朝张禄和侍御史大手一挥:
“上朝!”
“臣遵旨。”
秦王稷大踏步往外走,张禄紧跟其后,走了几步小声对侍御史道:
“这得记上,秦王以侍御史秉笔直书,不肯粉饰虚彰记取上党事,大怒,已而制怒赏侍御史。”
秦王稷虽是大踏步走在前面,又是六十来岁高龄,却耳聪目明,张禄小声的嘀咕,字字听得真切,心里很是舒坦。
程步著长篇小说《秦始皇》第一部《诈阬长平》
冯亭赴上党没有绕道赵国,而是径直从荥阳北渡河水,直奔野王城而去。
人马上岸,韩军统兵的校尉闻听冯亭还叫继续向北走,以为他初入河内不认识路,便勒马抱拳道:
“禀郡守上官,不能再向北走了,再向北五十里,便是野王城了。”
冯亭“嗯”了一声,挥手叫继续前进。
“上官,野王城已被秦军占领,统兵的可是杀神白起啊。”
“那又如何?秦韩素为友盟,他白起敢把本守怎的?”
那校尉不敢去惹白起,便找个理由劝道:
“上官,大战在即,上官负一方重任,万一有个意外……,在下闻说,白起杀人如麻,杀人不眨眼,破野王已将城中男丁,全部屠斩,上官千金之躯,在下担当不起。”
“闭嘴!身为韩臣,焉能惧死乎?正因为大战在即,本守才要进城一探白起的虚实。本守正要面斥白起,为何犯我疆域,袭我野王,意欲何为?”
嘴里说着,心里暗道,杀人不眨眼好啊,真被他一剑了却了性命,便是先祖保佑,不幸中大幸,免得落下卖国投敌的千古骂名。
回头看看,儿子冯毋择正新鲜亢奋地瞪大了眼睛,左看右寻,不免又心酸哀叹:唉,只可怜了我那刚十岁儿子!
那校尉还想劝谏几句,冯亭右手一拍剑柄,呵斥一声:
“还愣着干什么?敢抗命杀无赦。前进!”
看着冯亭怒目圆瞪,那校尉不敢违拗,只好抱拳应命:
“在下遵命。”
转身朝军卒吆喝一声:“前进,奔野王城。”
一干军卒闻令,顿时畏缩,都仗剑持戈,战战兢兢向野王开进。
傍晚时分,一行来到野王城南门,早已过了闭门的时辰。亭借着天光余晖看过去,吊桥高企,城门紧闭,城上城下不见一兵一卒。只城门楼上悬着几颗人头,龇牙咧嘴,阴森可怖。冯亭不觉打了个冷战,只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壮胆,故意大声喝令道:
“叫门。”
“啊?”
韩军校尉应一声,正要催马上前,却听城上一声恫喝传来:
“来者何人?”
“啊,这……”
冯亭听出那校尉的声音在发抖,便自己接过去大声回道:
“韩上党郡守冯亭,欲进城拜会秦武安侯公。”
冯亭以为城上会骂一句回绝,没想到等了一会儿,却听城上回道:
“城下听着,怎见得尔是上党郡守?有通关印信否?”
冯亭深感意外,赶紧叫随从拿出韩国的通关,举着火把照与城上看。
城上的守卒伸头看看,料是看不清,却听回道:
“等着!荣某禀报上司,叩请侯公令准!”
冯亭大感意外。
等了一会儿,听见城上有人说话,天光余晖中,依稀可见十几个军卒簇拥着一个人走到城楼上,冯亭定睛细看,心里有些紧张,琢磨着如何应对煞神。却听城上喊一声:
“韩上党郡守安在?”
冯亭赶紧勒马向前几步:
“某就是,上党郡守冯亭是也。”
“某武安侯公帐下中军校尉司马靳是也。侯公军务在身,不便私会列国将臣。郡守若有书与侯公,请射上城来。若无有,请即回。”
冯亭心里一落,想想不甘心。一时又好奇心抑制不住,毕竟这与传说中的虎狼秦军太不同了,不会会真假,难解心头之惑。他便道:
“某冯亭久仰武安侯公威名,若无缘仰睹,不敢强求。只天色已晚,能否开城,叫我等一行入城稍歇一宿?”
城上没有立时回话,冯亭听见一干人七嘴八舌,像是在争论。
此时他有些后悔,如若城上不允,前面是茫茫大山,身后是滔滔河水,难不成就在这城外的荒郊野地呆一宿?
冯亭没征战过沙场,从未野宿。晚上不睡在屋顶下床榻上,不可想象。
等了一会儿,却见城上自称是司马靳的人一甩衣袖走了,随行的护卫军卒也“呼啦啦”跟着往城内马道走。
冯亭心下一凉,正要拨马离开,却听城上喊一声:
“等着,将军准了。只郡守一干人等进城入驿馆歇息,不得乱走。不然犯了军纪,武安侯公执法如山,不要枉送了郡守的性命。”
“哎呀,竟有这等事情?”
冯亭亦惊亦喜,赶紧抱拳道:
“那是自然,多谢武安侯公。”
跟着就听城上“稀里哗啦”一阵忙活,“吱嘎嘎”吊桥放了下来,“轰隆隆”城门打开了一条缝,一个军卒出来,略一查看通关文书,便领着冯亭一百多人往里走。
过城门时,冯亭抬头朝城上四周看看,并未见有军卒张弓戒备。回头看看,自己身后一百来人也乌泱泱一大帮,若此时呼啸一声夺了城门,岂不笑话。这秦上将军武安侯公,如何这般大意?
一通忙完,冯亭好奇,把掌柜的叫来问道:
“我乃上党郡守。敢问掌柜的,这城里住了多少秦军?”
掌柜的一听是韩国的大官,当时紧张。四下看看,又把虚掩的门推开,四下张望一通,这才轻手轻脚走回来,低声道:
“上官打听这事作甚?”
“这你休问。你只管如实相告便是。”
“哎呀,小的是为上官担心。秦军进城,已经不知道杀了数十百人了,这不人头还悬在那里。上官深入虎穴,太凶险。”
“休要啰嗦,本官只问你城里有多少秦军。”
“哎呀,这小的没数过,怎么着也有千儿八百吧。”
冯亭把面前的桌子一拍,低声呵斥道:
“大胆!尔是韩王臣民否,欺瞒本官,小心砍你脑袋。”
掌柜一吓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:
“不敢不敢,小的没半句假话。上官问有多少秦军,小的没数过呀。上官说不对,那就是百儿八千,要不就是一万两万?”
冯亭一看掌柜的吓成那样,不像是故意隐瞒。想想他个开店的可能是真不清楚。便和缓了颜色道:
“行了,起来吧。就当本官什么都没问,回去休要乱说,当心脑袋。”
“不敢不敢。上官还有什么吩咐?若没有,小的退下,好叫上官早点歇息。”
冯亭挥挥手,店掌柜赶紧走了。
冯亭想趁着夜深人静出去查看,轻手轻脚走到门边,正要伸手拉门,突然听见“稀里嗦啰”的脚步声。循声从门缝往外看,正见一队秦军五六人,都手持长戈,隐在街衢对面的阴影里,一溜疾步往前走。
冯亭在郑都见过韩军巡夜,夜间没人,又都困乏,皆是“踢里吐噜”一副懈怠的样子。走道也都是摇摇晃晃当中街走,没见过这等机敏警惕,似乎随时都能投入战斗。
冯亭离开门口,想想别去冒险了。万一正撞上了,叫白起逮着了军法从事,砍了脑袋也就算了,别扒了裤子当众重笞二十,堂堂上党郡守,这脸往哪儿搁?
这么想着,他就脱衣上床,倒头睡觉。也搭是一天奔波累了,脑袋沾床便着了。一觉天亮,听见有人敲门。
“谁呀?来人。”
外面人推门进来,是掌柜的,身后跟着进来一人,竟是白起的中军校尉司马靳。惊得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下意识一伸手,就把床头的佩剑捏在了手里。